
RudeFish
鲁 德 菲 西
I. 在甜美与不安之间
——重新思考插画

Installation view of Did You See Me
MA Fine Art Summer Show, Camberwell College of Arts, UAL, 2025.
我的创作最初源于插画,一个线条顺从、色彩听话的世界。那是一种精确的语言,每个形状都能被读懂,每种情绪都被整齐地装进画框。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以为“清晰”是一种温柔,图像被理解就是它的意义。然而,这种安全感渐渐变成了束缚。那些曾被我视为温柔的形象,开始变得僵硬,像是一种被训练出的表演。
我开始好奇,当图像拒绝顺从,会发生什么——当甜美开始有点走样,当目光停留得太久,当“可爱”变得诡异。正如 Sianne Ngai 在其“可爱美学”理论中所指出的那样,可爱既是一种邀请,也是一种控制,是伪装成亲密的权力关系(Ngai, 2012)。这一观点与我自身的困惑不谋而合:图像越精致,我就越觉得被困在其中。
离开插画并不是背离,而是一种解体。我开始质疑:如果插画不再服务于清晰,它还能是什么?我离开纸面,走向物质——布料、蕾丝、木头、树脂、蜡。每一种材料都带着自己的抵抗,它们拒绝被固定。它们会淤青、灼烧、碎裂,教会我图像也能“优雅地失败”。通过版画与激光切割,我学会信任“错误”作为真相的一种形式。每一次失败的印痕、每一处被灼焦的边缘,都成了一张关于“控制如何崩解”的安静地图。
这一转折呼应了弗洛伊德的“诡异感”(Freud, 1919)——那种熟悉之物暴露出内在陌生的瞬间。在我的作品中,这种陌生感常常潜藏于日常与家庭的细节之中:
被蕾丝包裹的椅子、穿着布料的木马、介于舒适与不安之间颤动的物件。那些我曾绘作“安全象征”的形象,如今成了“阈限”,成为温柔与恐惧共存的空间。
回望那些实验,我发现自己并不是在“换媒介”,而是在学习如何解除服从。插画那条平滑的线,渐渐让位给现实颤抖的边缘。我不再试图“画得好”,而是试图“看得不同”。作品不再渴望被喜欢,而是开始呼吸、开始失败、开始揭露。
就在那种甜美与不安的轻微坍塌之中,我的创作第一次真正活了过来。
References
Freud, S. (1919) The Uncanny. In: Strachey, J. (ed.) The Standard Edition of the Complete Psychological Works of Sigmund Freud. London: Hogarth Press.
Ngai, S. (2012) Our Aesthetic Categories: Zany, Cute, Interesting. Cambridge, MA: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.
Bachelard, G. (1994) The Poetics of Space. Boston: Beacon Press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