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ei Yang

III. 我与AI的共谋与偏差

我起初使用 AI，是因为我表达得太慢。情绪在脑子里打结，语言组织总是滞后。但我知道我对图像是敏感的，只是太多时候，它们还没被我翻译出来。AI帮我把这些翻译提前了，它生成的不是答案，而是一种起点。我从它给出的偏差里挑选，像在用别人的口误重新理解自己。

有时候，那些"错"的图像比我想要的还接近。比如我梦见我和猫接吻，然后我把这个梦、童年的照片、和一些动物图交给AI，它生成了一张浑身长毛、趴在地上的猫状婴儿。那个画面让我不适，甚至觉得羞耻。但我没有删。我保留了它，因为它诚实地呈现了一种我说不出来的情绪，像是一种原始的剥夺感。

AI生成的图像，常常像是我记忆和梦境的交界地带。半真半假、半熟悉半异物。它帮我靠近了一种我长久以来追索但无法定义的感受——不是痛，不是快乐，而是一种极度清醒下的模糊感。比如那种清晨五点的蓝调时刻，小学教室还空着，你一个人走进去，意识却是成年人的。那种带着错位感的孤独和时间混乱…我在选择图像时，不是在挑风格，而是在挑那些最靠近这类状态的残片。 我不会说AI生成的是我，但我承认它拼出了我倾向的形状。不是一张脸，而是一种轮廓。我在一次次选择与删除之间，看见了某种结构正在显现，那不是完整的自画像，而是我不断决策所形成的轨迹。共鸣不来自定义，而来自真诚的排列。

我从未把剪辑权交给AI。它不是主导者，它只是把我脑中积压的混乱摊开，让我重新安排排序。这不是放弃控制，而是让我意识到：我原来一直在逃避精确表达。AI没有代替我说话，但它确实在帮我重新组织语言。以前我们会说"眼高手低"——想表达的东西很多，但技术不够。AI 让这中间的距离缩短了。我可以更快地抵达那个"差不多是我"的地方，哪怕这个"我"是错的，是混乱的，是一堆被误解之后留下来的残片。

也许我最终拼出来的，不是答案，而是我曾经如何想成为自己的过程。